语意超俗
家父佣工于周姑祖丈家中。其长子周国元,读书十余载,一方之文学家也。教读为业,每年所得之脩[ 脩:xiū,指送给老师的薪金。]金甚多。然与其父分居,孝道阙如[ 阙如:quē rú。阙:欠缺。如:助辞。]。虽同居 一院,如异姓然。盖因姑祖母非生身之母耳。家父见其平素行为,中心殊以为不然。一日,因在其家做工,午间,周先生与家父共食,乃言曰:『我在外教读,责任非轻,误人子弟,甚是有罪。』语际,颇形骄慢。家父食而不言。及食毕,乃曰:『先生教读,责任固为甚重,岂我之佣工者,责任甚轻乎?田地者,天下之田地也。农人尽力耕田,则五谷丰登,天下人皆足食;若不尽力工作,则五谷歉收,天下人皆有饥饿之忧,假如我在汝家佣工,怠惰自甘,每晌地少收一石,十晌地则少十石。但汝家人照常食用,我亦不能少吃一顿饭,究之所少者为谁乎?即少天下者也。然则士农工商官,无非为天下做事,亏人即是亏天!谁之责任重,又谁之责任轻乎?』周先生默默无他言,惟首肯而已。
凡人自大方面看,职业无贵贱,责任无轻重,所谓尽天职是也。盖无论何事,推而论之,莫不影响于社会国家。但常人见解,非常狭隘,安能放大眼光如家父耶?